2022年的倒数第二个星期四，一份法律判决搅动了欧洲足坛。欧盟法院判决欧足联和国际足联滥用自己在行业内的主导地位，并裁决欧足联和国际足联一切对于组织欧超联赛建立的惩罚措施为非法。一方面是欧超支持者欢欣鼓舞，发出“足球自由了”的欢呼，将之誉为“又一份博斯曼法案”；另一方面是来自体育管理机构、俱乐部与球迷的联合抗议。

欧盟裁决，老佛爷的圣诞礼物？

欧超的支持者有理由为这次判决感到兴奋。欧洲法院的判词明确表示，国际足联与欧足联“超级联赛等俱乐部间赛事需要得到事先批准”的规定违反了欧洲法律，有违自由竞争的原则，国际足联与欧足联滥用了他们在足球赛事中的主导地位。但遗憾的是，这份“圣诞礼物”并不意味着一个叫欧超的婴儿正式降生。欧洲法院的判词中同样表示，这份判决只是一次针对特定问题的司法解释，“并不意味着欧超之类的比赛项目必须获得批准，也并未就某具体项目做出裁决。”

这样的“冲突”不难理解，成立欧超（或者其他任何俱乐部间赛事）是俱乐部之间的商业行为，欧洲法院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宣布这样的行为是否成立。但是他们已经给出背书，证明了俱乐部们有这样做的权力，而不必担心被惩罚。欧足联与国际足联曾经设置惩罚性条款以阻止欧超成立，他们威胁参加欧超的球员无资格踢欧洲杯与世界杯、参加欧超的俱乐部将被踢出国内联赛，但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被折断了。

更令欧足联与国际足联担忧的是，他们一直以来在足球事务中的地位也因为这份判决下降。过去几十年来他们一直是足球赛事唯一的组织者与管理者，但如今欧洲法院告诉他们需要面对竞争。或许勉力支撑至今的“A22”公司暂时无法威胁欧足联的地位，但不代表下一个或者下下个挑战者也能轻松对付。

就像美国职业篮球历史上，“ABL”、“NBL”、“BAA”几个商业联盟相互竞争、合并，最终形成如今的NBA一样，或许未来欧足联也需要去和“A22”之类的其他对手争夺俱乐部、赞助商、球员与球迷。欧足联可以通过一些手段（例如提高赛事奖金分成）来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但不可能再用规则与制度来提前限制了。

舞剑欧盟，意在英超？

不过两年半之后，“欧超”的权力格局也与当初大相径庭。当初占据“十二路诸侯”中一半的英超球队，这次都旗帜鲜明的选择了拒绝欧超。当年声势浩大的球迷抗议，与监管机构的威慑是一部分原因，另一个原因是，除了挑战欧足联，英超也是欧超要挖角与对抗的对象。

无论选择什么样的经济指标，都不难看出，如今英超在经济上是独步足坛的存在。12月初英超再次将新一个周期的版权卖出高价，每年19.5亿欧元相比目前的18.44亿欧元略有小涨。但是在英吉利海峡对岸，同行们的所获相去甚远。西甲（11.93亿欧元）与德甲（10.75亿欧元）加起来才勉强能与英超媲美，英超一家更是达到意甲（9亿欧元）的2倍，法甲（5.8亿欧元）的3倍。

而且其他联赛还要受到有价无市的困扰，意甲曾野心勃勃标出12亿欧元的价格，但最终以9亿草草收场，新合同的现金部分甚至还比现有合同（9.275亿欧元）低一些；法甲也遭遇了同样窘境，法国足协标价8亿却最终流拍，如今要么指望本土巨头Canal+继续拉一把，要么就指望亚马逊愿意接着赔本赚吆喝，顶着亏损继续用法甲收割体育领域的流量……

作为欧超的“始作俑者”之一，前尤文主席阿涅利被驱逐出了欧洲足球权力核心，但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无疑会萦绕在不少人耳畔——“欧洲足球需要一个新的体系，否则就有可能让一个占主导地位的联赛持续扩张，几年之内把欧洲所有才俊都吸引到那个联赛，将其他联赛彻底边缘化。”最新一期《德勤足球财富榜》，英超球队占据了前20中的11席、前30中的16席。

很多人担心欧超会拿着华尔街的钱吸干欧洲足球体系，但在不少欧洲足球人眼中，拥有巨大财务优势的英超何尝不是另一个“欧超”？因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欧洲足球的几大掌门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协同举事。除了与欧足联竞争主导权之外，瓦解、分化英超，将几大豪门绑上自身的战车，而不是与之进行一次注定会失败的对抗，也是欧超的一大目的。2021年欧超的溃败也源于此，在约翰逊政府强势下场之后，“斗争意志”最薄弱的英超6队率先退出。

魔盒打开，野心无尽头

尽管有欧盟判决加持，但争议颇多，且第一印象就与“封闭”、“贪婪”的欧超联赛或许依旧很难成功。但这份判决也相当于打开了一个魔盒——欧冠（以及欧联、欧协联）赛事在组织架构上与英超不同，英超理事会由20支球队构成，任何重大决定都是20家俱乐部投票决定；但到了欧洲，欧足联不支持球队的运营，却宣称所有球队归属他们管理。他们将自己视为足球赛事唯一的合法主人，但从未证明自己的权力从何而来。

欧足联的竞争者，并不仅仅是“A22”公司。试想一下，在与欧足联谈判“加入”欧冠失败后，沙特财团直接决定另行举办一项赛事，并带走了几支声名遐迩的俱乐部和他们的优秀球员，与自己手中的吉达国民、利雅得胜利等球队比赛……欧足联毫无疑问会尽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但这样的构想至少已经被证明是合乎规则的。

想要挑战现行足球秩序的，或许也不仅是欧超一家。美国投资基金与中东资本近年都在欧洲足坛攻城略地，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许并不愿意接受在如今的等级金字塔中一点点向上攀登。英超目前有4个欧冠名额，最多能达到5个，但“Big6”有6支球队，还有纽卡斯尔虎视眈眈。如果持续无法从欧冠中分一杯羹，那一些新势力很可能就会接受欧超，或者其他构想的诱惑。